何清涟 对改革的反思

中国改革的得与失(全文之二)

何清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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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epochtimes.com)
【大纪元5月3日讯】尽管中国的改革进程错综复杂,其理论也被政府蓄意弄得暧昧不明,如一方面在轰轰烈烈地实行“权贵私有化”,另一方面又时不时地在中央的党报《人民日报》与党刊《求是》(前身即著名的《红旗》杂志)上发表评论员文章表示要反对私有化。这种言行不一常常让民众摸不清头脑,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刮过来。但从已经形成的社会利益分配格局来看,这场改革的主线就是对毛泽东领导的“化私为公”式革命实施逆向变革–即“化公为私”。作为改革主导思想的“放权让利”就是以“私”为杠杆,推动经济发展。在作为改革发韧的农村改革中,所谓“一包就灵”其实就是“一私就灵”;解散“人民公社”则是从“一大二公”向私有小农经济的回归。这一改革确实将破败不堪的农村经济从破产的边缘挽救了回来,但有一点却一直被理论界有意忽视,那就是中国的农业生产由于人口压力与土地稀缺等特殊国情而被迫退回到小农生产状态,从技术进步的角度来看,这其实对中国的农业现代化有着致命的伤害。城市改革也是发端于鼓励和开放个体经济;国有企业的改革从实行奖金、计件工资等“物质刺激”手段起步,而后的自主权下放不过是个把“大公”不断分解为“小公”的过程,最终通过股份制和“权贵私有化”满足了政治经济精英的利益需要。

回顾1949年以后的中国历史,可以说20世纪后半段的中国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中共通过暴力革命消灭了一个有产阶级,但并未因此将中国引向繁荣富强;相反,整个社会都充斥着贫穷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等一系列政治运动只是使中国陷入了深刻的社会危机。1978年在危机推进下开始的改革,虽然使经济获得了较快的发展,但其社会后果却是中共政权的官员们通过权力巧取豪夺,把自己迅速变成了一个暴富阶级。

可以说,中国的“改革”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后果,完全是由改革方略、改革目标、改革路径与改革策略本身的局限性造成的。只有对这四者都有了深刻的了解以后,才可能对中国“改革”的摇摆性与不彻底性有比较完整的认识。

1. 改革方略

中国的改革可说是危机推进型改革。尽管当时毛的专制已将中国推入危机的深渊,但习惯于宣称自己的制度是世界上最优秀制度的中共领导层并无远见卓识。邓小平支持改革的动机只是为了化解社会经济危机,而不是要改革社会制度。这种改革动机与中国历史上所有的改革类似。100多年前晚清洋务派的改革方略就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当时洋务派官僚们认为,西方文明的可取之处只是技术层面的军事工业,中华帝国的文物典章即社会制度则为西方所望尘莫及。

号称改革“总设计师”的邓小平在80年代初其实并未形成清晰的改革方略,可被称为“改革思路”的只不过是“开放以引进先进技术”。赵紫阳曾经主持研究过政治改革,中共“十三大”报告也提出了一些设想,但随着赵的失势,这些设想被完全束之高阁,从此领导人绝口不提。被奉为改革指导思想的“邓小平理论”,其核心无非是把毛的“公有经济加极权政治”(即毛宣称的“马克思加秦始皇”)中的公有经济换成了资本主义经济,而政治形态则仍然是极权政治–不过,中共考虑到以往的意识形态教育与大肆宣传已把“资本主义”这个词在中国变得臭不可闻,为了便宜行事,让公众在观念情感上能够接受,便用“市场经济”这个词代替了“资本主义经济”–这种“市场经济加极权政治”的新组合,与毛建立的意识形态体系有着无法克服的内在对立。这既是邓小平时代各种社会矛盾的根源,也为后邓时代留下了无穷的麻烦。近几年江泽民等领导人试图弥缝这一内在矛盾,于2000年提出了“三个代表的理论”[3],在2001年又发表了“让私营企业主入党”的“七一讲话”[4],无非是要克服这一内在矛盾,为政治利益集团与经济利益集团的结合提供意识形态依据。

曾让毛后的几任中国领导人歆羡不已的“东亚龙”模式是“市场经济加威权政治”,但其专制程度远比不上中国的极权政治,因为只有在社会主义国家才存在着集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权力于一身的永久执政的党政一统结构。中国的“市场经济加极权政治”并不只是中共领导人的个人偏好,而是共产党与生俱来的天性所使然。邓小平从来就没打算放弃毛建立的专制权力;他天生没有理论兴趣,也不想认真解决经济改革与毛意识形态之间日益扩大的内在分裂。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政治权威选择了两个极其短视的方法:一是采纳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之说,并用哲学外衣将其包裹起来;二是发出一个他自鸣得意的思想禁制令–“不争论”,以为如此就可永远回避这一矛盾。这两条与他的“猫”、“摸”二说相结合,就构成了“邓小平理论”。[5] 这个没有理论的“邓小平理论”被中国民间谑称为“一块石头两只猫,三条鱼与四只鸡”。[6] 邓小平将“实践”奉为“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固然避免了经济行为与意识形态的公开分裂,却由此而腐蚀了官方意识形态立身的基础–真诚。他的“不争论说”又进一步导致了“说一套做一套”的表里不一,极大地败坏了社会风气。

为了维持“市场经济加极权政治”的社会政治结构,当局将西方民主制度以及与此互为表里的民主自由观念视为洪水猛兽。“六四”后中共痛定思痛,把事件的根源归罪于西方民主思潮,并由此确定了全力镇压民主要求和丑化民主制度的战略。整个90年代,从小学到大学一以贯之的政治思想教育一直在为这一战略服务,从小学3年级开始学生就必须背诵“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在毛泽东主席与周恩来总理领导下进行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苏联东欧转型中的经济困难和社会危机被政府的宣传机器成倍地放大,海外民运内部的分裂和丑闻更是让他们如获至宝。通过持之以恒的意识形态教育,“民主”在中国早被弄得面目全非;一谈起“民主”,不少人就想到“民主集中制”下的“少数服从多数”和“当官要为民作主”,或是把民主政治等同为“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的群众运动,而这种“文革”式“民主形式”很容易让民众产生“民主”与“动乱”相关的联想,从而赞同当局的口号–为了“生存权”宁可不要“民主”。

80年代中国的许多知识精英追求民主,与当时市场化程度不够高、利益集团化的趋势不明显有关。而9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进一步市场化,经济学界、法学界等可与市场化相结合的专业精英已逐步与政治、经济利益集团相结合,大学等事业单位也可凭借垄断地位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拥有的教育资源转化为金钱,如出卖博士硕士文凭等。在利益驱动下,不少知识精英也认为这种“市场经济加极权政治”有其独特优势,认同了当局宣传的“只有经济发展是硬道理”。

在这种改革方略指导下的中国“改革”,其指向只能是通过发展经济来巩固现有的政治权力。这种不触动社会权力结构的“跛足改革”,决定了中国最开始市场化的不是别的任何资源,而是政治权力;也决定了中国当代社会精英中的大多数只可能以“血缘继承”的方式从改革前的旧精英转化而来,或通过权钱交易而产生。这种利益转移具有极大的隐蔽性。可以说,“权力市场化”是改变中国财富分配格局的起始点,也是理解中国改革的一把钥匙。

2. 改革目标

由于领导层的既定方略以及为领导层服务的智囊们的胆识所限,中国经济体制的改革只设定了一些阶段性目标,如“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建立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等等。[7] 每一阶段性目标的形成都伴随着激烈的争论,这些争论今天看来当然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当时确实牵涉到一大批政治精英与一小群知识精英的兴衰荣辱。由于改革时期社会形势变化太快,每一具有特定内容的目标都只不过领了两三年风骚而已;只有90年代中期中共“十四大”确定的所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一说法的寿命最长,从1995年以来直到今天仍被当局悬为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而所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内涵,其解释则又莫衷一是,有人认为应以国有企业数目逐渐减少为市场经济体制建立的标准,还有人以为是以政府审批经济项目的权力逐渐减少为标志。这当然都是皮相之谈。市场经济的核心是由市场机制配置资源,而在中国凡涉及有关国计民生的资源如土地以及垄断性资源的配置,迄今为止仍由各级政府大权独揽。由这一根本特点观之,只能说中国到现在为止充其量只是建立了一个“模拟市场经济体制”,并非真正的市场经济体制。

而在社会财富的分配方面,邓小平在改革初期曾作过非常动听的许诺:让少部分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至于让哪一部分人通过何种手段先富起来,却没有具体的政策解释。不过23年改革的实践证明,最终实际上是让少部分权势者或与权势者进行利益交换的人通过大量贪污腐败活动先富起来了,由此导致了中国社会财富的分配严重不公,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3. 改革路径

所谓“改革路径”的选择,简言之,就是选择从政治体制改革还是由经济体制改革入手推行改革。而这一选择说到底其实完全是由改革方略所决定的。既然中共只愿意在保留原有政治权力格局的基础上推行改革,其结果必然是放纵权力进入市场,导致各种寻租活动的泛滥。

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是邓小平家族大张旗鼓地下海经商为寻租活动开了先河。邓在世时,指责他放纵权力进入市场(即其子女下海经商)的声音就不绝于耳。一些人认为,邓的家庭观念很强,因“文革”时期子女遭受了许多痛苦,出于补偿心理,对子女下海经商并不约束。于是上行下效,造成了腐败之风蔓延。有人据此把邓的个人选择视为腐败盛行的主要原因:“在体制缺陷已经成形之后,体制缺陷是造成腐败的主要原因。但是,在产生这个缺陷之前,在最初的决策者作出最原始决策的时候,人的因素,决策者的一念之差,却对将来是否产生体制化腐败,起着决定性的作用。”[8] 这种说法认为,中国现存体制的缺陷产生于改革时期的初始政策选择,实在是对共产党政治体制的本质缺乏了解。

中国走上目前这种改革路径有其深层制度根源,因为这种改革路径最容易完成权力和利益的代际传递。[9] 中共自掌权以来就不断鼓吹“接班人”说,其内核就是要承认政治高层的子女们与生俱来就享有继承父辈垄断性权力的特权。这一说法体现了位于中国政治制度核心的权力传承机制。在这一机制中,上一代领导人的政治权力虽然不便象北韩的金日成父子那样通过“父传子继”的方式直接继承,但其子女除了有优先获得政治高位的特权之外,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传继父辈的权力,而作为赎买政治继承权的最佳补偿物的经济资源就必然成为首选}。中国政治上层从未有人真正反对过这种权力(利益)继承方式,而且实际上向来互为同僚的子女亲属大开此方便之门。[10] 既然上层的权力可以如此继承,中下层干部自然乐于群起仿效,最终结果必然是腐败泛滥成灾,导致政府高度软政权化。这种把控制国家机器和垄断性资源之权力私相授受的权力传承机制,实际上就是今日中国的腐败在现行体制下无法清除的制度性根源。

中国目前无法克服腐败,还因为腐败已成了维系中共统治生命的重要凝聚力。邓小平将意识形态空壳化的结果本身就蕴含着内在危机,但这种危机在80年代及90年代上半期有经济利益作为替代品时还未曾显山露水。但到了90年代中后期,当局既无法为社会各阶层源源不断地提供利益,又没有意识形态去整合执政集团成员,那就只能依靠传统的政治控制手段,即依靠政治高压(包括日益广泛地借助安全部门的特务监控)[11]及对社会舆论的高度管制来加强社会控制[12]。

任何政府如只能借助政治高压来稳定社会,就必须给官员们足够的利益,以换取他们对专制政府的效忠。而要直接给予庞大的官员队伍以经济利益,已颇感困难的中央财政将不堪重负。所以,当局表面上并未直接给其官员们太多利益,官员们的工资并不比普通职工高多少,他们可获得的大量利益除了附着于职务上的各种“待遇”之外,主要是通过权力来攫取,如贪污受贿,此外还有介于合法、非法之间的“灰色”收入。中国的当代政治还有一大发明,即政府部门利用权力“创收”,如此则集体性腐败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政治机器运转的“润滑油”}。

目前中共高层之所以还在打击腐败,并不是真要杜绝腐败之根源,他们一方面是借遏制腐败安抚民心,但更主要地是担心腐败会导致高度软政权化。因为在高度软政权化的状态下,各级政府部门将无力实施高层制定的各项政策,各级官员牟取利益之举往往是以损害政府政策与国家法律为前提的,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国将不国、党将不党,与黑社会组织的行为方式无异。而历史经验证明,没有一个高度腐败、只照顾少数特权阶层利益的政权能长久维持下去。

4. 改革策略

改革策略是改革理论的产物。如前所述,中国事实上没有称得上理论的改革思想。邓小平实际上是一个不事设计的“总设计师”,以“猫论”与“摸论”鼓励国家机会主义盛行。“猫论”与“摸论”是为了对抗当时党内高层的教条主义者而提出的“理论”。这种“理论”对消解“两个凡是”之类的教条确实起了重要作用,但后来用作制定各种改革政策的理论指导,实际后果就是导致国家机会主义泛滥。一个政府在有关国家发展的施政方针上过度地不讲原则,只是根据当时的短期利益不计后果地作出权宜之择,会留下相当多的后遗症。最严重的后果之一就是造成政策的摇摆不定、朝令夕改,让公众对政府政策产生极大的不信任感。比如广东等地流传的一句“致富经验”就是:“凡是政府让做的事情,千万不要去做;凡是政府不让做的事情,就要赶快去做”。1989年以后的最初一两年,执政集团要扭转改革开放的大方向、打击私营经济,曾重新强调公有制的主导地位,强行收回大量原先发给私人企业的贷款,其后果是使一批小企业破产,使国有企业失去了一些客户与供应商,使一批民众失去了工作机会。但到了1992年邓小平“南巡”以后,又再次肯定私有经济的作用。对私有经济这种拉锯式的“肯定–否定–再肯定–再否定”过程造成的负面影响极大,私营业主对政府的政策缺乏信任,90年代的资本大量外逃[13]就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产生的。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政策的摇摆不定导致中央政府必须不断地制定各种新政策,而在软政权化状态下的各级政府官员却不断利用一个又一个新政策出台的机会,前赴后继地推进着中国大面积的贪污腐败与黑社会化的进程。

不讲原则的国家机会主义盛行的又一结果是,邓时代与后邓时期的政府已没有任何政治理念,维系官员上下级关系的早已只是利益关系,唯利是图的政治投机行为成了做官的唯一准则。官员们可以在会议上表态要廉洁奉公,会后立刻到酒楼花费公款吃喝嫖娼,从事各种贪污腐败活动。这种国家机会主义行为还体现在对外政策上。在近几年发生的几次中美冲突中,政府一方面通过学校组织学生上街游行,高喊“反对美帝国主义”、“反对霸权主义”,同时命令所有的传媒精心制造这种“有理有利有节”的“爱国主义精神”,利用这种反美情绪作为与美国政府讨价还价的筹码;另一方面,政府高层又为了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与美国妥协。在这种以国家机会主义行为主导的对外交往中,幼稚的青年学生一再被愚弄,社会公众甚至都无权知道一些重大的事涉领土让渡的国际条约内容。
待续
下期内容:谁享受改革成果?谁付出改革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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