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散文
他一向就住在妻子家裡,因為他除妻子以外,沒有別的親戚。妻家的人愛他的聰明,也憐他的伶仃,所以萬事都尊重他。
流水不腐”,這是中國人的俗話,“Stagnant Pond”,這是外國人形容固定的頹毀狀態的一個名詞。在一處羈住久了,精神上習慣上,自然會生出許多黴爛的斑點來。更何況洋場米貴,狹巷人多,以我這一個窮漢,夾雜在三百六十萬上海市民的中間,非但汽車,洋房,跳舞,美酒等文明的洪福享受不到,就連吸一口新鮮空氣,也得走十幾里路。移家的心願,早就有了;這一回卻因朋友之介,偶爾在杭城東隅租著一所適當的閒房,籌謀計算,也張羅攏了二三百塊洋錢,於是這很不容易成就的戔戔私願,竟也貓貓虎虎地實現了。小人無大志,蝸角亦乾坤,觸蠻鼎定,先讓我來謝天謝地。
歇卜士太太(Mrs. Hibbs)沒有來過中國,也並不怎樣喜歡中國,可是我們看,她有中國那老味兒。她說人家笑她母女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人,那是老古板的意思;但她承認她們是的,她不在乎這個。
素輝病得很重,離她停息的時候不過十二個時辰了。她丈夫坐在一邊,一手支頤,一手把著病人的手臂,寧靜而懇摯的眼光都注在他妻子的面上。
我這一回寒假,因為養病,住到一家親戚的別墅裏去。那別墅是在鄉下。前面偏左的地方,是一片淡藍的湖水,對岸環擁著不盡的青山。山的影子倒映在水裏,越顯得清清朗朗的。水面常如鏡子一般。風起時,微有皺痕;像少女們皺她們的眉頭,過一會子就好了。湖的餘勢束成一條小港,緩緩地不聲不響地流過別墅的門前。門前有一條小石橋,橋那邊儘是田畝。這邊沿岸一帶,相間地栽著桃樹和柳樹,春來當有一番熱鬧的夢。別墅外面繚繞著短短的竹籬,籬外是小小的路。裏邊一座向南的樓,背後便倚著山。西邊是三間平屋,我便住在這裏。院子裏有兩塊草地,上面隨便放著兩三塊石頭。另外的隙地上,或羅列著盆栽,或種蒔著花草。籬邊還有幾株枝幹蟠曲的大樹,有一株幾乎要伸到水裏去了。
窄窄的店門外,貼著「承寫履歷」、「代印名片」、「當日取件」、「承印訃聞」等等廣告。店內幾個小徒弟正在忙著,踩得機輪軋軋地響。推門進來兩個少年,吳芬和他的朋友穆君,到櫃檯上。
去年夏天,我們和S君夫婦在松堂住了三日。難得這三日的閒,我們約好了什麼事不管,只玩兒,也帶了兩本書,卻只是預備閒得真沒辦法時消消遣的。
買書也是我的嗜好,和抽煙一樣。但這兩件事我其實都不在行,尤其是買書。在北平這地方,像我那樣買,像我買的那些書,說出來真寒塵死人;不過本文所要說的既非訣竅,也算不得經驗,只是些小小的故事,想來也無妨的。
愛德華路的盡頭已離村莊不遠,那裡都是富人的別墅。路東那間聚石舊館便是名女士吳素青的住家。館前的籐花從短牆蔓延在路邊的烏柏和鄰居的籬笆上,把便道裝飾得更華麗。
周作人先生名其書齋曰“苦雨”,恰正與東坡的喜雨亭名相反。其實,北方的雨,卻都可喜,因其難得之故。像今年那麼大的水災,也並不是雨多的必然結果;我們應該責備治河的人,不事先預防,只曉得糊塗搪塞,虛糜國帑,一旦有事,就互相推諉,但救目前。人生萬事,總得有個變換,方覺有趣;生之於死,喜之於悲,都是如此,推及天時,又何嘗不然?無雨哪能見晴之可愛,沒有夜也將看不出晝之光明。
一走近舷邊看浪花怒放的時候,便想起我有一個朋友曾從這樣的花叢中隱藏他底形海這個印象,就是到世界底末比,我也忘不掉。
螢是一種小甲蟲。它的尾巴會發出青色的冷光,在夏夜的水邊閃爍著,很可以啟發人們的詩興。它的別名和種類在中國典籍裡很多,好像耀夜、景天、熠耀、丹良、丹鳥、夜光、照夜、宵燭、挾火、據火、炤燐、夜遊女子、蛢、炤等等都是。種類和名目雖然多,我們在說話時只叫它做螢就夠了。螢的發光是由於尾部薄皮底下有許多細胞被無數小氣管纏繞著。細胞裡頭含有一種可燃的物質,有些科學家懷疑它是一種油類,當空氣通過氣管的時候,因氧化作用便發出光耀,不過它的成分是什麼,和分泌的機關在那裡,生物學家還沒有考察出來,只知道那光與燈光不同,因為後者會發熱,前者卻是冷的。我們對於這種螢光,希望將來可以利用它。螢的脾氣是不願意與日月爭光。白天固然不發光,就是月明之夜,它也不大喜歡顯出它的本領。
因為近在咫尺,以為什麼時候要去就可以去,我們對於本鄉本土的名區勝景,反而往往沒有機會去玩,或不容易下一個決心去玩的。正唯其是如此,我對於富春江上的嚴陵,二十年來,心裏雖每在記著,但腳卻沒有向這一方面走過。一九三一,歲在辛未,暮春三月,春服未成,而中央黨帝,似乎又想玩一個秦始皇所玩過的把戲了,我接到了警告,就倉皇離去了寓居。先在江浙附近的窮鄉裏,遊息了幾天,偶而看見了一家掃墓的行舟,鄉愁一動,就定下了歸計。繞了一個大彎,趕到故鄉,卻正好還在清明寒食的節前。和家人等去上了幾處墳,與許久不曾見過面的親戚朋友,來往熱鬧了幾天,一種鄉居的倦怠,忽而襲上心來了,於是乎我就決心上釣台訪一訪嚴子陵的幽居。
不曉得是在哪一本俄國作家的作品裏,曾經看到過一段寫一個小村落的文字,他說:“譬如有許多紙折起來的房子,擺在一段高的地方,被大風一吹,這些房子就歪歪斜斜地飛落到了谷裏,緊擠在一道了。”前面有一條富春江繞著,東西北的三面盡是些小山包住的富陽縣城,也的確可以借了這一段文字來形容。
在東車站的長廊下和女人分開以後,自家又剩了孤零丁的一個。頻年飄泊慣的兩口兒,這一回的離散,倒也算不得甚麼特別,可是端午節那天,龍兒剛死,到這時候北京城裏雖已起了秋風,但是計算起來,去兒子的死期,究竟還只有一百來天。在車座裏,稍稍把意識恢復轉來的時候,自家就想起了盧騷晚年的作品;《孤獨散步者的夢想》的頭上的幾句話。
弘一法師的照片我曾有好幾張,遷避時都未曾帶出。現在掛著的一張,是他去年從青島回廈門,路過上海時請他重拍的。
弘一和尚是我的畏友。他出家前和我相交近十年,他的一言一行,隨在都給我以啟誘。出家後對我督教期望尤殷,屢次來信都勸我勿自放逸,歸心向善。
這位幹員沒有下什麼結論,他只提醒了我們:陳教授沒有看到有車子來,他的狗沒有叫……
萬花盛開,多少淚血;前塵若夢,德澤萬國。
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回歸真正的「自我」?很可惜的是,除了老年痴呆,忘了自己,或是,死了,沒了自己,大概沒有那種機會了。現代的社會只會讓我們越來越虛偽,因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錢財(物慾)」會把人性更加的扭曲,讓我們變本加厲的戴上越來越多、越來越厚的面具。實際上,人的物質需要並沒有現代人所求的這麼多,很大部分的東西,我們認為需要是由於父母的期盼、社會的教育「讓我們認為我們需要」。
【生活隨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話說西元2002年10月22的那一天﹐我堂堂一個電腦工程師﹐自1978年畢業於渥斯特以來﹐一直就業於工業界﹐歷經不少大大小小的公司﹐竟然被裁員了。經濟不景氣已經有兩三年了﹐我就職的北方電訊早就風聲鶴唳、刀光劍影。眼看同事一個接一個捲舖蓋走路﹐雖然很替他們難過﹐但誰願意捨身救人呢﹖嗐﹗可是該來的還是逃不掉﹐我還是被宰了。那一年我正好47歲﹐按美國人的講法應是壯年意氣風發的年頭﹐怎料得到會這麼衰﹖
老天安排的人生路就像一條長河,有朝一日終究會流入大海一般。剛開始的源頭,只是數條毫不起眼的涓涓細流,慢慢匯聚到一起,河床加深,河面擴張成條大河,波濤洶湧。再穿過峽谷,越過山澗而水量暴增,聲勢浩大而達到頂峰。然後迂迴蜿蜒,流經平原,淌過丘陵,慢慢趨緩,最終向下注入大海。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愈見緣聚緣散,愈是牽扯不清,愈感到最椎心的痛苦,最刻骨銘心的傷感,緣份也就愈來愈深!
酒,飲過即醉;茶,品過餘香;花,聞過芳香。孤獨的時候品茗靜思,過去與未來只濃縮成一句哲理。
傍晚,開車出去買點東西。看見路兩旁的原本光禿禿的樹林一下子就豐滿了起來。春天真的來了呢。昨天家裏的梔子花連枯枝上也有了新芽。這讓我很驚訝。原本以為那些枯枝已經死掉了呢,誰知還能煥發生機。
第一眼看到她時,真為她們那股鄉土味,黑黑的傻態嚇倒,本不想收留,奈何女主人先斬後奏。而女人主內,豈可因小傭人而改變!原來她可憐了家貧孩子多,不勝負擔的父母,答應了我老傭人的要求,帶來幫工的。
偶爾在熙來攘往的人潮中,將吵雜拒於耳外千里之遙,感覺紛亂的思緒慢慢沉澱、安定,才恍然發覺,浮生,若一場夢。是一條絢爛的漫漫長路。滿地綴以彩色的彈珠與玻璃碎片,恍如波光粼粼的洋面,閃著刺眼的亮光。
他說,有時候內心真的是天人交戰不已,但是,若真的不顧一切的去愛,這樣的愛很可能會帶來傷害,傷害了我自己和我所愛的人。
用一輩子累積的愛情能量去愛一個摯愛的人,那真是像不會喝酒的人喝到醉醺醺,滿臉通紅不醒人事,也依然陶醉其中,沉醉在酒意盎然的酒精發酵的感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