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维斯先生在太阳升起来之前就醒来了,他的关节炎又发作了,但他知道事情不只是这样。近来,他体内一直有一种深沈的躁郁不安紧紧地抓住他。或许是春天牵引出长久以来埋藏着的直觉;或许是他把过去的记忆告诉了男孩;或者,也许只是那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想法,和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感觉所引起的。
乔吉看够了后,穿上他的短衣、一件遮盖他胸腔和上肢像背心一样的保温潜水服和短裤。即使空气很暖和,海水还是残留着冬天的冰冷。他蹲在他的冲浪板旁边,在它的表面涂着蜡,这样就可以让上面的玻璃纤维产生更大的抓力。然后他把脚踝的带子绑在腿上,咬紧牙根抵抗着寒冷,涉水走入水中。
自从上一次我写信给你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因为天气很坏,这个星期我们只执行了一次任务。现在这里已经变得很冷了,昨天晚上我们这里有个人把杯子留在外面,杯子里的水都结冰了。
“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些错误,那些被忽略的,或许可以透露比整封信里其他的文字更多的讯息的佛洛伊德式错误,你也会把他们完全删除吗?”他继续说着,绕着这话题打转。“还有,拼字错误─人不是完美的,这你是知道的。你要把人的不完美拿走?把他的人性拿走?”
他发动了车子,当车子要倒回路上时,他再一次挥手说再见。她也挥着手看着他开走,然后,又走回厨房,看看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她把磨擦着她的腿的猫抱起来,走到窗户旁的椅子那里。她坐在椅子上拍着它,它满足地呜呜叫。
马克看了盘子一眼,目光随即移开。“不要再说了,”他边嚼着食物边回答。“就在我刚好开始喜欢那个东西的时候,你就开始研究它了。”
当他们抵达码头时已经很晚了,约翰把船绑住,威尔则把齿轮收好。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好后,两个人一起走下码头。走到半路,威尔停下来转向他的朋友。
威尔看着那个快速转动的轮轴,有道轻烟从里头缓慢升起。当线卷上所剩的几码钓线被抽光时,他看到了整个金属轮轴。然后,突然之间,线整个松了下来。他想,线必然是断掉了,但是当他往下看着那个动都不动的轮轴时,他看到还有几呎的钓线在上面。他朝着约翰的方向看过去,两个人目光相遇。
当船驶离码头时,约翰把帆升起,而威尔拉着主帆帆脚索。他把船转向顺风的方向,约翰则忙着弄船头的三角帆。
周末的时候,乔吉看完了《老人与海》,星期一便把书带回去还给道维斯先生。另一个冷锋在早晨的时候来袭,气温因此降得很低。当他开着车要到老人家时,树枝被海上的强风吹得来回晃动,云层低低地压在水面上,顺着风被移动着。
“现在,我只做一次给你看。”他父亲说着,在男孩面前拿起鱼钩和一只死虾子。
“快吃完,我还要烘另一炉。”贝尔太太边说,边把抹刀从薄煎饼底部抽出,翻动着薄煎饼。
他停了一下让那些话沉淀。  “你看,乔吉,在你整个生命中,你储存了所有人、地方还有教训的记忆。如果你让锅子持续沸腾,到最后留在锅底的就是智慧。有时候要花一生的时间才理解所学到的东西,然后,如果你有能力用文字把它们表达出来,你就可以留给世界一个永恒的礼物。”
  当乔吉停下来送最后一份晚餐时,他看到道维斯先生在庭院边缘的花床上工作。他打开后门走进去,把晚餐放在餐桌上,然后,啪嗒一声关上纱门,经过宽阔的草坪,走向老人。庭院里的杜鹃花正要开放,花香混和着潮湿的泥土味。
锋面在夜里来袭,带来了一连串的暴风雨,轰隆隆地穿过海湾。第二天下午,乔吉在开车去道维斯先生家的路上,他停下来移开了一块被风暴折断而挡在路上的橡木树干。
乔吉想着他讲的话。“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说,“我觉得我认识那些角色,好像早就一直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但却又不是任何我在现实生活真正认识的人。”
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垂在那边,朝着在那个寂然不动的人身旁地上的一本打开的书悬荡着。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老人胸前,他闭着眼睛,头向后仰,嘴巴微微张开。
一路上,在老旧福斯汽车的引擎声、收音机发出的刺耳声音的伴随下,他把车子开往那栋房子。路的两侧,古老的橡树排成一列,宛若一个拱门。那栋房子坐落的地方离马路很远,直到弯进最后一个弯,才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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