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場啟智班老師研習會上，我說了這句話：「天下沒有教不會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當場群情譁然。
有位老師首先發難說：「教授，我教一位學生穿褲子兩年了，他不是從褲管穿上來，就是前後倒穿，偶而也正確穿好，但那是瞎貓碰到死老鼠，只能說是偶然，不能說是已經學會了。請教授指導。」
我思考一下，告訴那位老師：「如果那位學生確實是重度或極重度智障，可以在他穿褲子時用手掌握住褲子的地方繡上兩對四個手指頭，大小和該生的四個手指相當，然後教導他穿褲子的時候將兩隻手放在所繡的手指上，這樣一個星期之後，應該不會再犯錯。如果學生是輕、中度智障，那麼可以在穿褲子時手握的地方繡上兩隻米老鼠、唐老鴨、蝴蝶、梅花等等，任何該生喜歡的圖案都可以，然後教他穿褲子時好好抓住所繡的圖案，（那些圖案就當裝飾品），靠這些圖案輔助，學生一樣可以很快學會正確穿褲子。」
有位家長問：「我教我的孩子穿鞋子，從小一到小三，他依然經常顛倒穿或左右反穿。請問如何教？」我告訴他：「在他穿鞋子的椅子前面放一張厚實的大紙板，在厚紙板上正確擺上他的鞋子，然後拿簽字筆在鞋子的周圍劃上粗線條。教孩子穿鞋子之前，依照圖案擺放好鞋子，就可以正確穿好。另一個辦法是買一張汽車、蘋果的圖案貼紙，剪成對半後分別貼在左右腳的鞋子上。教他穿鞋子的時候，只要將圖案對好，這也是個方法。」
演講的上半場就在這樣問與答之間度過了。其實，過去老師們遇到學生學習不好或者學不會時，就把責任推到學生身上，指責學生懶惰、呆、家教不良等等。其實老師們沒有向內找，碰到教學難題時，只要動一點腦筋，找出適合學生需求的輔助方案，每一位學生都可以快速學會他的學習任務。
我剛剛進入特殊教育這個領域當教授，聽到啟智班老師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當啟智班老師沒有成就感。我的回答總是：用心越多，成就感也越大。
在一次教學觀摩會上，一位督學頻頻對著我說：「這位老師很棒，點子好多，學生上課也很認真。」我問督學說：「他有甚麼好點子，能不能舉個具體的例子？」督學拿起電腦的鍵盤說：「教授，你看這位老師把鍵盤的每個按鍵貼上貼紙，寫上注音符號，這樣子避免學生打字時，被英文字母干擾。」我說：「這樣你要好好表揚他！」督學說：「我們不但會表揚他，而且會舉行盛大觀摩會，請所有啟智班老師來觀摩學習。」從這件事情看來，啟智班老師的成就感是來自用心與巧思。
在一次教學觀摩會上，我看到那一班的教學日誌生活訓練課，從第一周到第十六週都是「繫鞋帶」。在檢討會上，我問這位老師：「繫鞋帶這麼重要嗎？花了十六週還教不會繫鞋帶，你準備國中三年都教他繫鞋帶嗎？」停了一下，我脫下皮鞋，讓這位老師看到我的繫有鞋帶的皮鞋說：「結婚前是媽媽幫我繫鞋帶，結婚後是我太太幫我繫鞋帶，我只要隨身攜帶小鞋拔（輔助穿鞋的工具），根本不用學會繫鞋帶。」我接著說：「你可以請學生的父母買黏扣帶的鞋子，學生只要學會拉開黏扣帶、穿上鞋子，再把黏扣帶黏好，這樣他就可以輕易學會穿鞋子了。」
還有一次教學觀摩會，一位家長頻頻對說：「這位老師的方法真好，他把學生分為四組，一組學習看量販店的廣告，在作業單上填上各種產品的價格；一組教學生使用計算器比較此量販店和另一家量販店產品的價格，看看那一家比較貴（學習減法）；一組學習買兩種產品的總價（學習加法）；還有一組學習買兩件、三件相同產品的價格（學習乘法），最棒的是這位老師教學生用計算器代替他們永遠學不會的加減乘除，學生們都聚精會神地做作業單。」我說這位老師真正把握了分組教學精神，依照學生能力進行教學。
觀看過許許多多教學觀摩，我的感想是：只要老師用心，是沒有教不會的學生的。連智能有障礙的孩子都教得會，何況是智力正常的。老師教學成就感完全在於善用心思與否。
當然，父母教孩子也是這樣，成人也是可以應用這個辦法解決生活難題。例如我太太畢業後就將所有英文全部如數奉還給老師，當我買來舶來品的電器時，使用那些電器產品變成她的難題。我在英文單字上貼上空白貼紙，上面填上中文說明，問題就解決了。
有一次看貫穿台灣中央山脈的雪山隧道的影片，當德國、日本的專家用高科技工具都灰頭土臉地回家去時，剩下一群台灣的工程師費盡了心思，終於打通了隧道。片尾的結語：「天下沒有打不通的隧道，只有打不通隧道的人。」看見這句話，我滿心喜悅、滿臉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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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黎薇
